【1】
如果。如果能够有如果的话。




【2】
堀赶到医院见到鹿岛的时候，手术已经做完了。

女孩子白暂的脖颈上缠了厚厚的纱布，脸色很难看，是病态的苍白。眼睑合着，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浅淡的阴影，映的眼窝处一片不健康的青色愈发明显。

鹿岛脸上有几处不算太严重的擦伤，却还是出了血。堀有些心疼的把手放在少女的脸侧，似是想要抚摸，最终又收回了手。

他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，旁边的学妹眼睛已经肿了，却还一直在偷偷的看着他，下嘴唇都被咬的发白。堀把鹿岛露在外面的手臂放回了毯子里，又为她掖了掖被角，平复过心情，才开口问：“鹿岛怎么了？”

个子比堀还要矮上些许的女孩子低下头避开了堀的视线。张了张口还没说出什么，眼泪却已经噼啪的接连落了下来：“对不起堀学长！我应该更小心点的…都是因为我没看到那辆车…鹿岛君才会…”女孩子抽噎起来，说不下去了。堀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，他只是看了一眼仍旧沉睡的鹿岛，摆了摆手示意女孩子不用再说什么。他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，“你回去吧。”堀坐回了床边。



再次有意识时已经入夜，窗外的天色已然完全黑透，只有零星的星光点缀其上。

却因此愈发寂寥起来。

堀是被加诸在手臂上的轻柔力量所唤醒的。他坐在床边守着鹿岛时不自觉的趴在病床上睡着了。而他睁开眼时看见的是如以往一样挂着一脸没心没肺笑意的鹿岛。鹿岛眼睛亮晶晶地举起了个板子，上面写着：“学长居然守着我睡着了！我好幸福啊！趴在我腿上的感觉怎么样！是不是有膝枕的感觉！”

堀揉了揉额边暴出的青筋，努力告诉自己对面的人是个病人，不能动手，费尽力气才压制下了想打她的冲动。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，犹疑了半晌才终于开口：“鹿岛，你为什么用纸写你的话？”

女孩子低下头去写着什么，很快又再次举起了手中的话。

“啊这个嘛，因为我声带受损，以后不能说话了。”

堀看着少女板子上的字愣了很久，最后重重把她拥进了怀里。

“鹿岛，从此以往，我就是你的声音。”

怀里的女孩子一刹那间有些怔忡，但很快便点了头。




【3】
鹿岛很快就出了院。她除了声带的损伤外，全身只有几处不太严重的擦伤。对于这种程度的车祸，已经算是万幸了。出院那天照常有很多女孩子来，但是这回却换了脸色发黑的堀在一旁帮鹿岛说着甜言蜜语。事实上堀并不介意这点，他介意的是别的。

鹿岛就这么回到了学校。

还是有些什么改变了的。出院后的一个星期，堀都坚持接送鹿岛上下课。然而一个星期后，上学的路上，鹿岛给堀写道：“学长！今天不用接我啦！我约了女孩子们吃甜点！”堀有些无奈的拍拍鹿岛：“医生嘱咐了还不能吃太凉的东西，你注意点，好好照顾自己啊。”鹿岛扯出一个有些傻气的笑容，点点头。

放学的时候，堀在戏剧社忙着一些处理工作。鹿岛已经没法再念台词了，但自己实在找不到比鹿岛更合适的人选担任王子了。堀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。之所以会这样，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，他自嘲的笑了笑。而后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：自己给鹿岛念台词不就可以了吗！堀激动的拍了下手，决定明天把这个主意告诉鹿岛。

他离开的时候路过了鹿岛的班级，往里无意一瞥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，“这是…鹿岛？”
少女就在傍晚的空教室里独自坐着向窗外看去。炫目的余晖落满了她的周身，像是给她穿上了金色的戎装。

她突然站起了身，向门口走了过来。堀下意识地藏了起来，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躲。

他一路跟在少女的身后走着，少女的脚步不重，很有节奏，是一种舒适而悠闲的步调。堀不远不近的跟着。看着前面少女的背影，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浓浓的寂寥。

堀可耻的逃了。

因而当他第二天站在鹿岛家门口的时候，几乎是以一种羞愧的态度。

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怕，但他就是逃了。
鹿岛按照平时的时间从家门口慢悠悠的晃了出来。看见堀，她脸上又挂满了那种鹿岛式的招牌傻气笑容。

堀有些悲伤的笑了。

他开口问鹿岛：“想回来戏剧部吗？”鹿岛很快的写道：“当然想！不过，只怕是不能了吧…”堀摇了摇头：“我说过，我会当你的声音。”鹿岛很快反应过来：“堀学长是要替我念台词吗？”堀点了点头。鹿岛整张脸一瞬间被点亮了，但刹那间又黯淡了下来，她飞快地写了一行字：“不过要做到完全同步，还是很难吧。”堀拍了拍她的头：“所以你以后不能再翘班！要和我多加练习！”鹿岛连连点头，就连发梢都透露出幸福的感觉。

堀看着她这样，松了一口气。




【4】
堀趁着午休时间去了鹿岛的班里。鹿岛不在，大概是又出去了。他环顾了一圈，叫出了几个之前整天围在鹿岛身边，自己也大概认识的女生。他用着有些抱歉的语气开口：“虽然知道打扰你们，但我想请求你们能不能不要因为声音的缘故疏远鹿岛？她这样真的是有些寂寞…”女孩子们面面相觑了一阵，躲避般的闪开了堀的视线：“对不起…因为我们一时还适应不了这样的鹿岛君…不过我们不会疏远她的！只是需要调整！”堀笑了笑：“你们能够让她别那么孤单就好。”女孩子们拼命的点着头。堀松了口气，笑了笑。

都是好孩子呢。

戏剧部活动的时候他带回了鹿岛，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部员们。大家都一致同意除了鹿岛，没有人能更适合王子的说法。因而他们也就开始了紧张的排练。还好，他和鹿岛还算有默契，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方式，除了某些部分还需要细微调整以外，剩下的部分都很完美。

排练结束后，堀留下了鹿岛。

鹿岛收拾好东西后，看见堀还没有准备离开的迹象，有些困惑的走过来把手在堀的面前晃了晃。

堀这时突然开口了：“鹿岛，我一定要和你说一件事。”

鹿岛拉了把椅子坐在堀的身边，不解的眨了眨眼。

堀叹了口气：“我一直在后悔，我那天为什么同意你和那些女生们去买社团的东西，我当时应该再坚持一下陪你去好了…如果不是我，你也不会…”他低下了头，把自己完全沉入在自责的痛苦中。直到鹿岛拍了拍他。

堀抬起头，鹿岛举了一张纸，脸上是一种安抚般的笑容。

那张纸上只写了短短几行字：“学长，别自责，所有的这些都不是你的错。”

堀紧紧抱住了鹿岛。

鹿岛笑着拍了拍抱着她的堀。

而堀没有再说什么。



【5】
堀转眼间就要面临升学了。而这时，也恰好到了他该退部的时候。

他退部那一天，鹿岛也递交了退部申请。堀叫她出来的时候，她脸上还是那种傻乎乎的笑容。鹿岛听了堀的质问，眨了眨眼，低下头写了几笔，而后递给堀看。

“学长都不在了，我已经没法继续表演啦。”

堀有些悲伤的笑了下：“这样也好。”他抚摸着鹿岛的头，像以往那样说：“跟我考一个大学吧，鹿岛。”

少女毫不迟疑的重重点了头。

时间再一晃，就已经到了堀毕业的时候。鹿岛以学妹的身份前来为堀送别。两个人就像平时那样在学校里走着，也并没有多说什么。他们两个，一个是不能说，一个是不敢说。临行前，堀剪下了自己第二颗纽扣给了鹿岛：“这个我留着也没用。我记得你原来说过想要吧，给你了。”鹿岛握住纽扣想要表达些什么，最后她只是指了指堀，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前。堀以为她是想要个拥抱，便没多迟疑，走上前紧抱了鹿岛。他一度感觉少女在自己的怀中挣扎了一下，但堀没有松手。少女安静了片刻，便也抬手回抱住了堀。

对他们两个而言，这就足够了。




【6】
这一年是堀迈入大学的第二年。在开学时，堀和相熟的同学打了招呼，便急匆匆的赶往门口。相熟的女生打趣他道：“小堀一开学就好忙啊。”

堀只是笑了笑：“是要去接我的恋人。”



相隔很远，眼尖的鹿岛便认出了他，远远地向他挥手。堀一路小跑冲到了鹿岛面前，站稳时还有些气喘。

鹿岛眉眼带笑的打量着堀，用手打着手势：“半个暑假没见，堀学长还是没长高啊。”

两个人假期里去学了手语，现在鹿岛又开始常常打趣他了。虽然是用手势。

堀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：“你啊，就不能少让我生气吗。”他叹了口气，拎起鹿岛的行李往学校里走去。鹿岛蹦蹦跳跳的追上了他，挽住了他的手臂。

就这么开了学。已经无法再说话的鹿岛小心的隐瞒着自己的缺陷，但还好大学并不像高中，大家都相熟且了解，外加她尽量行事低调，除一些亲密的友人以外，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秘密。这样很快就蒙混过去了四年。

堀毕业后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，鹿岛也从学校宿舍里搬了出来，开始和堀同居。

鹿岛这天下课后回到家，堀已经回来了，正盖着毯子窝在沙发上看电视。鹿岛脱了鞋和外衣便向堀扑了过去，堀一边抱怨着鹿岛的身上太凉，一边还是为她搓着冰凉的双手。等到她完全暖和过来的时候，她团成一团窝进了堀的怀里。堀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发。鹿岛只是傻兮兮的笑了笑。

这么多年过去了，她那种天真的稚气笑容还是丝毫都没有改变。

鹿岛冲堀眨了眨眼，向多年前那样，指了指堀，又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。不同的是，堀这次没有再抱住鹿岛，而是把嘴唇贴在她耳边，吐气般的说：“我也爱你。”

正当鹿岛还处于木然的状态时，堀又抱紧了她：“等你毕业，我们就结婚吧。”

鹿岛怔忡片刻，露出了自己此生最灿烂的笑容，重重的点了头。






*感觉没能好好地表达意思…大概是说堀没有坚持陪鹿岛采买社团用品，鹿岛和女孩们去了，其中一个女孩子没有看到迎面的车，而后鹿岛冲上前救了她，也因此声带受损再也没法说话了。堀一直对鹿岛怀有负罪感，因为是他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受了严重的伤。他一开始有些无法接受但最后还是好好的负起了责任。【结婚更多是因为他爱鹿岛不是因为负罪感。】

*而鹿岛想表达的是个坚强的少女，不想让喜欢的人难过，就自己忍受更多的寂寥和悲伤，只想让那个人看到自己的笑容。

*时间问题有些细节没能写全TUT等过两天补完的www